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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anuary 16, 2011

離家不遠,就是幸福! (年度票選最佳散文)

透天三層洋房,座落在稻田旁,起風時,偶爾飄來豬屎堆肥異味。這是一個老舊翻新社區,八十三年夏推出,姊姊轉述建商說法:「前面要開一條 八米 路,直通鎮上心臟地帶;六輕在麥寮建廠,這裡必然大有發。」
猛翻數倍後,房價是撐平、緩步下滑,我不太相信會有大好榮景。哥和姐決定比鄰各買一戶,爸爸說:「問問韻芳,或許她也想在西螺買厝,人親土親。」
擁有一小方土地,是在台北難以達成的夢想,親友中不乏按月租地、翻土、施肥、種作,扮演都市農夫。對我而言:鋤犁是扛不動的浪漫,並不奢想嘗試。深層的想望是:九年後退休,住在舊厝附近,手足間各有獨立空間,卻是走幾步路或騎上鐵馬,就可以找爸媽談天說地、泡茶賞蘭。
那年,父親剛過七十,我相信他會像阿嬤一樣高壽九五,我還有福氣承歡膝前十五年。兒時不曾分離的歡聚,正是短短十五載。

爸爸曾經笑言:「算命先說我一生有財無庫,所以,當了二十幾年律師,仍是兩袖清風。」我坐在樹蔭清涼、繁花處處的大庭園裡,回想在這裡灌蟋蟀,卻灌出一條草蛇;空心菜摘了又長,如同變魔術一般神奇。

也憶起七歲那年,調皮的我惹煩忙著汲水的阿嬤,她掄起竹掃把掃我一頓。夜裡,才想起是我的生日,煮出兩個蛋,一個歸我獨享,一個由哥姐分食。阿嬤摸摸我猶留笞痕的手臂:「死查某鬼仔!真是大人吃肉,囝仔吃打。」

艱困歲月裡,厝內經濟是捉襟見肘,厝外卻是天寬地闊,任我遨遊。濁水溪堤岸,是一家人最常去的優美勝地-採西瓜、堆沙堡,或是揀回泛綠溪石,當成曠世稀寶典藏。

也有些活動,不能讓爸媽參與:到漫畫店租回「四郎真平」,藏在肚腹裡偷渡;花兩毛錢買枝仔冰,在圍牆外你一口、我一嘴舔個精光,夜裡吵架,捏得彼此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天亮,媽喚姊姊打油,她瞪我一眼「走啦!」兩人一同出門,各走左右側溝沿,打了油,再各循原路返回。
哥在初一離家,從此,我們就不曾再吵過嘴。在電話是奢侈品、交通又不方便的時代,台中、西螺遠如天涯。最近,哥曾聊起當時心境:「新生訓練只有半天,結束後,我走兩公里 到車站,看著公路局的車子,心想:搭上車就可以回家;又想:明天還要上課,回去又得馬上出門,繞來繞去,不知該怎麼辦?
最後,又走 兩公里 回學校。想像一個理和尚頭的小男孩,在車站來回徘徊,我不禁心酸。

幸運的我,晚三年才割斷臍帶。高一負笈他鄉,此後,台中、台北、華盛頓、紐約州,家,越來越遠。我如候鳥,逐月、逐季、逐年歸返。每一回,爸媽都問相同話語:「什麼時候擱轉來?」轉來,成了最殷切的叮嚀。

擠在座椅縫隙中,雙腳懸空,直到全身麻木,為的是趕上中秋夜,看阿嬤一面殺柚子,一面唸著:「月娘光光,目睛金金。」
  風雪中的紐約州,華航在「世界日報」刊登巨幅廣告:「別人吃火雞,我們回家吃湯圓。」艷紅圓仔閃著溫潤光澤,我彷彿回到昏黃燈光下,有時比賽誰搓得最圓,有時刻意搓得大小不一,再參差排列,湯頭清時,大家都不愛吃,總是得再三回鍋,煮至黏稠帶點焦香,才是人間美味。
我癡望藍天:搭上飛機,就可以回家。出嫁十幾年,僅有一次回家過年,車抵家門,爸早就站在陽台上張望,轉身對屋內大聲呼喊:「韻芳回來囉!」洋溢而出的喜悅,暖著我的心頭。只是,對女人而言,家永遠是兩處模糊地帶,回家,永遠是難有著落的夢想。
夜半驚醒,湧上的常是來不及奔喪的恐懼。阿嬤高齡九十三,臨終前,她已退化至認不得我;媽媽因糖尿病失明,每天打胰島素,吞二十幾顆藥,我害怕夜裡的電話,我深知:至親,隨時可能離去。每週打一通電話,三天寫一封信,儘揀神奇事物談笑;接獲爸的來信,卻忍不住淚如泉湧,終至放聲痛哭。
阿嬤過世,是在我回國以後,中午接獲電話,爸爸的口氣十分平靜:「阿嬤走了,我餵她喝過牛奶,扶她躺下,再回頭,她已經走了。」車子奔馳在高速公路,我的心不慌不亂,反倒有些暖意。想像中拖著女兒、萬里奔喪的畫面不曾出現,我恍然明白:台北離家不遠。離家不遠,就是幸福。
爸爸的離去,卻是讓我措手不及。新居由一片菜圃轉成樓房錯落,不過一年半。姊姊長住,我維持每個月回去一趟。回家的日子,多半是做幾樣自認神奇的菜,堆到爸媽碗裡;買幾件體面的衣服,讓他們掛在衣櫥。
爸爸問我:「你猜猜看,我晚年的願望是什麼?」我屢猜不中,答案是:「讓自己圍棋段數更高。」我疏忽了,每天都有老友來陪爸爸下棋:我的小學老師、崙背老醫生、民眾服務站主任、還有十來歲的孩童,在這塊土地自在過活,就是爸爸最大的快樂。
難怪我們想陪他出國觀光,爸一笑:「我在電視上都看過,不必長途跋涉。」多邀幾次,他乾脆表明:「離開家,我就睡不著。」爸爸出門的興致越來越低,甚至連請他到嘉義吃早餐,他都說:「改天吧!出一趟門,就覺得累。」我聽不出警訊,仍傻傻妄想:有一天,他會答應我一起到夏威夷曬太陽、喝咖啡。
直到爸爸騎腳踏車出門,頭暈得幾乎軟倒在門口,我們才發現:他的胃悶、腹痛不是慢性胃炎或潰瘍,癌細胞早已在他的大腸肆虐多年。姊姊輪白天,哥嫂輪夜晚,爸爸住進省立醫院四天,哥才通知我:「爸爸要開刀,惡性的成分很高,爸說:『台北遠』,你等週六再回來。」
台北遠嗎?考上大學時,爸爸託他的棋友開小貨車,花一天親自陪我註冊;出國時,他送到機場,我入登機門後,他指著飛機告訴姊:「我們來看看,能再看到韻芳嗎?」
結婚當天,他清晨五點出門,陪我北上,喜宴後,又趕在深夜返家。台北一點兒也不遠。是塵俗瑣事讓遊子的心靈逐漸走遠,忘記去傾聽「不要牽掛我」背後的聲音。
「不要牽掛我,我很快會健康回來。」住院第一晚,爸爸提著點滴瓶,電話裡向媽許下承諾,決定轉診到林口長庚,爸堅持要再回家住一夜。
晚餐,全家圍坐,每個月都有團圓相聚,今夜,格外珍惜。爸爸第一件事是為媽挾菜。「我好幾天沒有為妳做事了。」媽媽失明二十年,爸爸每天帶她散步、為她添飯、布菜、倒洗澡水,爸爸捨不得離家,最大原因就是媽媽的眼睛。
離家前,爸爸戀戀環視自己一花一草耕耘的庭園,道出心願:「四個月後,我會完全康復,就可以再整理這片花園。」車上,爸爸說:「我這一生沒有遺憾,也沒有罣礙。如果問我: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麼?我要說:是和妳媽媽一起建立這個家。」我緊握爸爸的手,心想:這座堡壘該換我們來撐持。
手術順利,爸爸在一星期後出院。一個半月後,發現癌細胞蔓延至肝,爸爸重回長庚,這次離家,足足三十五天。三組人馬輪流照護,日間,陪爸爸看窗前鳥雀啁啾:夜裡,陪爸爸看窗外燈火點點,從小至大,這是首次須臾不離。共同話題不多,仔細想來,爸一向不是多話的人。
他不曾天寒叫我們添衣、肚餓叫我們加食,也不曾對我們嘮叨他的期望。只是,在我為大學聯考失利而放聲痛哭時,他會拍拍我:傻孩子!妳一生的幸福,又不是只決定在這次考試。」
我回家坐月子時,天天吃麻油雞腰仔,他會瞞著阿嬤,偷偷削一個水梨給我;我返鄉任教的四年,他疼惜我中午騎車往返辛苦,總是用摩托車接送我。
我為他梳頭,笑著說:「我記得以前為你拔白髮,一根一毛錢。」姊姊接口:「聞一次腳丫,說好香,也有一毛錢。」
爸爸摸摸他稀疏泛黃的髮梢,早年,他烏黑茂密的濃髮人人稱羨,他也試過幾種染髮劑,想留住意氣風發的青春。此刻,他卻神情黯然望著鏡中自己。
「這些已不再重要。」什麼才是重要的?夢囈之中,爸爸回到他獲頒孝行獎的會場,這是他心中認定最大的榮耀嗎?
我埋首寫故鄉廟埕的劇本大綱,他眼中閃著光芒:「回家以後,我為妳找更多資料。」我想:爸爸要的很簡單:活著回家。和未知拔河,活著,卻十足艱難,爸爸由每日來回走動,誓言保持出院後的體力;撤退至走兩步就喘息不已:再至廁所後,力拉才能起身。
我試著探詢他最後的心願:「爸,你說阿嬤八十歲就備好壽衣,如果萬一,穿律師服好不好?」爸笑一笑:「律師服?很好啊!我為媽祖奉獻十三年,如果媽祖允許我選擇,我不想去西方極樂世界,我覺得那裡比較寂寞,我想回到鄉里,做個小小土地公,還是可以照看妳們。」
爸爸眼中霧氣深沈,在選擇回小鎮當律師時,他早已看淡物質名利;在為生命奮力掙扎時,他最不捨得還是家。
高燒過後,他正式把心願託付給我。「我不要在醫院走,我要回家。」我許下承諾:「我知道。」
賀伯颱風前夕,爸爸在醫師允諾下,意識清楚返家。風雨之中,他時時望著窗外:這處他用一生守護的家園。四天後,他在自己的床上過世,姿勢就像睡著一樣安詳。陷入昏迷前,他叮嚀我的最後一句話是:「下禮拜再回來。」
今年清明,我和哥姊一起上墳。在新厝整理香燭蔬果,備幾道爸爸生前愛吃的食物。女兒問我:「媽,我們為什麼要在西螺買房子?」我望向堆著雜物的客廳,尋覓當年想法:「我曾經有一個夢,想在退休以後,回來和阿公一起住。」舊夢已遠颺,淚,瞬間湧上。
我攬一攬女兒:「走吧!我們去看阿公。」墳頭的草郁郁青青,墓碑上的爸爸穿著律師服,淡淡笑著。
我們憶起:百日後,各自夢見爸爸,他或是壯年,或是老年,都是笑容依舊,此後,爸爸就不曾再入我們夢中。
失去父親三年,生命,難免顛簸難行,但是,我們彼此用心扶持,很快走出風雨,重見陽光。墳前,我們輪流撐傘,媽媽交代:要撐起傘,爸爸才能安心享用。我望著爸盛年英挺的面容,低聲說:爸,吃飯了。」白花花陽光下,不見爸爸身影。不過,我相信:爸爸一定離家不遠,因為,不管身在何處,我們一直都離家不遠。

打該文者言:
在報上看到這篇文章,我看得無法自已。利用深夜,坐在電腦前,一句一句看,一字一字打,縱然不再是初次閱讀,淚水,仍一次一次順著臉頰滑落,是某種情愫牽動著吧,我想。故事很長,謝謝你很有耐心的看到最後,即使明知很長,我還是只想將故事打完;即使明知故事很長,你還是堅持著把它讀完朋友,此刻,我只想說:謝謝你!!
 家人是最珍貴的寶物,愛情也許會變淡,友情也許會消失,而家人永遠在你最需要時,在你身後靜靜的守候。

所以請你--可以的話,對你的家人好一點

Sunday, January 02, 2011

名畫背後的淒美故事

世界上最貴名畫畢加索的油畫《拿煙斗的男孩》, 2004年年55在倫敦舉行的蘇富比拍賣會上,以1.04億美元的天價成交。而在這幅天價名作背後卻隱藏著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手拿煙斗的男孩」相戀鄰家女
    這幅畫是畢加索1905年創作的,當時他只有24歲,剛剛在巴黎著名的蒙瑪特高地- -青年藝術家聚集的地方安頓下來。畫中是一位正值青春期的男孩,表情略帶憂鬱,身穿藍色服裝,頭戴花冠,手裡拿著一支煙斗,畫面的背景是兩大束色彩艷麗的鮮花。專家評價說,這一作品色彩清新明快,筆法細膩,人物和景致都刻畫得非常生動逼真,是畢加索一生中最具代表性的經典作品之一。這個作品,被評論家譽為「具有達文西《蒙娜麗莎》似的神秘,梵谷《加德醫生》似的憂鬱的唯美之作。」隨著畢加索聲名鵲起,這幅畫在巴黎幾經轉手,最後被德國的猶太富商格奧爾格先生收藏。

    格奧爾格家族以經營瓷器、鐘錶起家,19世紀初又涉及金融、股票和運輸業,擁有萊茵河沿岸大量肥沃的土地。小斯帝夫-格奧爾格是這個家族的第四代單傳,從小就受到了父親精心栽培,才華過人。格奧爾格先生有一世交好友,名叫理查-霍夫曼,是一位來自美國的瓷器貿易商。他們兩家在柏林斯岡艾弗德大街的住所緊挨在一起,霍夫曼先生的愛女貝蒂比斯帝夫小一歲,兩人從小青梅竹馬。
    那時,斯帝夫一直把美麗又有些怯弱的美麗女孩當做親妹妹看待。從懂事以來,貝蒂一直以為斯帝夫就是這幅《手拿煙斗的男孩》的模特兒,因為畫中的少年與斯帝夫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態氣質上太像了。直到貝蒂12歲才從父親的口中失望地得知,這畫中少年與斯帝夫沒有絲毫的關係。
    每當貝蒂有難言的請求時,她總會寫一個留給斯帝夫的小紙條,把它貼在《手拿煙斗的男孩》的背後。貝蒂所畫的第一幅素描就是斯帝夫手拿父親的煙斗站在這幅畫前的肖像。18歲,貝蒂把自己的素描稿作為聖誕禮物送給了斯帝夫,斯帝夫第一次親吻了他心儀的女孩。

    1935年年初,戰爭的烏雲已經籠罩著德國上空,格奧爾格先生開始把家族的大量藝術藏品和財產轉移到瑞士,同時力勸好友早日帶家屬到美國避難。但他們一家由於斯帝夫的母親不願離開故土而錯過了逃離德國的機會。

大使夫人淚沾傳奇名畫
    戰後,霍夫曼與女兒馬上奔赴德國,開始了尋找格奧爾格一家的艱難旅程。父女倆幾乎走遍了德國境內所有猶太人安置點,最後,他們在德國政府的公文中正式獲知,格奧爾格家族中除了少數幾個逃到非洲的零散成員外,其他成員無一逃脫魔掌。

 貝蒂於1949年嫁給了長她6歲的約克-格魯尼,一個來自波士頓的優秀青年。1950年,貝蒂跟隨新婚的丈夫,以美國駐英國大使夫人的身份來到了倫敦。再次回到歐洲,貝蒂感慨萬千,她無法忘記自己曾經在倫敦火車站為了等待斯帝夫的到來,不吃不喝地站了幾天幾夜。而今,自己與初戀情人已是陰陽相隔。

    深知妻子心事的丈夫告訴她一個消息,最近蘇富比拍賣行正在舉行拍賣,有許多猶太人為了籌備戰後重整旗鼓的資金,正把家族祖傳的藝術藏品奉出拍賣。格奧爾格家族藝術藏品甚豐,貝蒂也許能在那裡碰上格奧爾格家族的成員呢。得知這個消息後,貝蒂馬上到了拍賣會現場,可是她並沒有任何斯帝夫的消息。正當貝蒂準備離開的時候,她驚異地聽到了一幅畫的名字:「畢加索《手拿煙斗的男孩》,曾經的所屬人不詳,是盟軍從德國繳獲的戰利品,一萬美金起價,所籌款額將交給`世界猶太人基金會」。

    貝蒂的頭「轟」的一聲如雷灌頂,透過朦朧的淚眼望去,那幅畫雖然經歷過戰爭的創傷,卻依舊完好無缺。畫中的男孩依舊那麼憂鬱,那麼秀美;頭上的花冠依舊鮮艷,背景花束依舊芬芳;兒時記憶依舊鮮明,可是,只有她還獨自活著,而另一個少年在哪裡?
    貝蒂想都不想就舉起了牌子。競拍的最後,價位被提到了28千美金,就當時的世界名畫拍賣來說,這個價位已經到了無人問津的高價了。第三聲詢問過後,木棰落下,這幅畫終於落到了貝蒂的手中。貝蒂捧著畫回到家中。一路上,她的眼淚沒有斷過,她很清楚這幅畫的遭遇正是斯帝夫一家遭遇的縮影,自己捧著的,正是那少年的心。

    從此,這幅畫一直被珍藏在格魯尼家族的私人書房,直到5年後,格魯尼先生結束了任期回到波士頓老家時,這幅畫才跟隨著格魯尼夫婦回到了美國。十年之內,貝蒂的三個孩子相繼問世。她成了一個快樂的母親,同時她活躍於美國上流社會的社交界,用自己和丈夫家族的聲望來影響更多的美國人關心猶太人的命運和他們戰後的重建事業。貝蒂自己親自擔任了「流亡美國猶太人委員會」的顧問。貝蒂的人生開始變得充實而快樂,戰爭的陰影正一點一點地從她的心裡驅散。雖然在夢裡她依舊會見到她兒時的戀人,但是,已經成為母親的貝蒂更希望斯帝夫在天國裡能够幸福快樂。

    1965年年10月裡的一天,正在花園中修剪花草的貝蒂看見僕人帶著一位陌生客人到了自己的面前。貝蒂一下子就被他憂鬱的氣質和深邃的棕色眼睛吸引了。客人穿了一套考究的黑色西服,穩健又優雅。貝蒂瞇起了眼睛,極力在記憶中搜尋著對方似曾相識的影子。他用大海一樣深情的眼睛看著貝蒂,然後緩緩地摘下了帽子,微微地向貝蒂鞠了一個躬。他輕聲地對貝蒂說道:「你好嗎?我的小貝蒂」。
    聽到他說的德語,貝蒂的臉失去了血色,手中的花剪掉到了地上。那聲音雖然已經不是她熟悉的少年的嗓音,但是那種稱呼她的方式,只屬於一個人的!只有斯帝夫才會這樣叫,這是只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他還活著!
貝蒂覺得28年前沒能從柏林火車站駛出的命運火車,今天開出來了。

神秘遺囑見證跨世紀傳奇
    他就是斯帝夫‧格奧爾格,一個本該死在納粹集中營裡的少年。在波蘭的納粹集中營裡,他目睹了父親死在納粹的毒氣室裡,母親死在了納粹的機關槍下。最後關頭,他居然在死人堆裡被美國士兵解救了出來。由於斯帝夫當時染上了肺病,生命垂危,馬上被美軍送往波蘭一家地方醫院治療,一年後他用頑強的毅力戰勝死神,並返回德國。斯帝夫用了兩年時間同德國政府交涉,試圖挽救家族在戰爭中失去的巨大財產。同時,他開始自學經濟和法律,以早日完成父母親的遺願。
    1955年,他在倫敦出差時無意中在《泰晤士報》上看到了美國駐英國大使夫婦為愛因斯坦舉行追悼會的照片,他敏銳地從照片上感到大使夫人就是他的小貝蒂。他馬上來到美國大使館,求見大使夫人,但遭到了工作人員的拒绝。斯帝夫不死心,想通過倫敦的朋友關係聯繫上大使夫婦,不巧第二天,德國有急事發生,他只好匆匆返回了柏林。兩個月後,為了尋找美國小妹,斯帝夫再次來到倫敦。等他見到美國大使夫 婦時,他失望地得知上任大使夫婦已於一個月前結束了任期,回到美國了。他從新大使那裡聽說了貝蒂的情況,知道她已經成為了母親,丈夫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紳 士,斯帝夫心中既歡喜又悵然。他知道他們已經分別了近18年,雖然對於自己來說戰爭是永遠無法癒合的創痛,但是對於貝蒂來說,也許她更想忘記那一段歷史。

    斯帝夫忍痛沒有再去美國尋找貝蒂,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家族事業的振興上來。他把父親轉移到瑞士的財產收了回來,同時開始在金融和建築業尋求發展。為了安慰父母的在天之靈,從50年代末開始,他聯合其他與自己有同等遭遇的人們同德國政府交涉,以獲得政府的戰爭賠償。但是,訴訟之路漫長而坎坷,也就是在他幾乎绝望之時,他從一個朋友那裡聽說了在美國有一對曾經做過英國大使的格魯尼夫婦,正致力於幫助流亡美國的猶太人的重組事業。同時,那位朋友在閑聊中透露了格魯尼夫人曾經收藏了一幅畢加索的名畫《手拿煙斗的男孩》。
    可以想像斯帝夫在聽說這個消息時內心的震撼! 他萬萬沒有想到,凝聚著自己所有珍貴的初戀記憶的那幅畫竟然被貝蒂珍藏著,這說明在貝蒂的心中一直珍藏著有關自己的記憶。他再也忍不住了,第二天,他就辦理了去美國的簽證。當他開始走近貝蒂的時候,他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斯帝夫覺得從客廳至花園的路漫長而艱辛,他幾乎走了28年的時光......
    當淚水把他們兩人的衣襟打濕之後,貝蒂挽著斯帝夫的手臂來到了書房,給他看那幅畫。他在那幅畫前站了許久,眼淚一直沒有乾過。最後,他習慣性地走到那幅畫前,試圖翻看那幅畫的背面,看看他的小姑娘是否給他留了什麼紙條。最後他們都笑了。

    他見到了格魯尼先生,兩個男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卻有一種老友重逢的感覺。他們只遲疑了一秒鐘,然後就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格魯尼先生對斯帝夫說的第一句話是:「那是一場可恥的戰爭,是人類的恥辱」。
    而斯帝夫對格魯尼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從懂事起就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貝蒂一生幸福,而你做到了,我也許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我很想說謝謝你」。
    格魯尼夫婦試圖挽留斯帝夫在家裡多住幾天,但是斯帝夫執意早日返回柏林。臨行前,貝蒂堅持把那幅畫還給斯帝夫,斯帝夫這樣說道:「你有兩個理由必須擁有這幅畫:一,你替我的父母保全了這幅畫,使它避免落入他人手中,他們在天之靈一定非常欣慰;二,對於我來說這幅畫裡有太多的記憶,它在你的手裡,意味著你沒有把我忘記,至少這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
    貝蒂答應了斯帝夫的請求,永遠保留這幅畫。斯帝夫回到了柏林,繼續著他家族的事業。直到他快50歲的時候,他才娶了奧地利姑娘愛得嘉為妻,並生下了四個孩子。
    在隨後的歲月裡,格魯尼夫婦不遺餘力地投入戰後猶太受害者賠償等問題。從70年代起,《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時代週刊》等著名媒體紛紛開始大幅報道這方面新聞,為斯帝夫取得最後的勝利奠定了基礎。不久,德國萊茵河沿岸開始修建大壩,政府同斯帝夫交涉過後,開始批量購買他的土地。就這樣,在戰後幾十年的時間裡,斯帝夫使家族的財產翻了幾番。80年代中期,斯帝夫把企業委託給信賴的經營者,自己則隱居在家族的古堡中,深居簡出。
    1996年,格魯尼先生辭世。2年後,貝蒂的健康嚴重惡化,她再次致電斯帝夫,希望他能够在她活著的時候,收回他家族的畫。斯帝夫親自到美國看望了貝蒂,並且說服她打消了這個想法。由此,貝蒂留下遺囑:如果在她死後,斯帝夫先生依舊拒绝接受這幅畫,那麼她的兒子們可以將這幅畫拍賣。拍賣收入三分之一留給她的子女,三分之一捐給世界殘疾兒童基金會,三分之一捐給以斯帝夫·格奧爾格先生命名的任何慈善機構。
    2003年年底,貝蒂辭世一年半後她的後人決定拍賣此畫。此消息一經傳出,就引來了世界媒體的強烈關注。2004年年4月,在倫敦的蘇富比拍賣會上,《手拿煙斗的男孩》以一億四百萬美元的天價成交。由於此畫打破了14年前梵谷名畫7800萬美金的記錄創造了奇蹟,這位神秘的收藏者一直成了世人關注的對象。

    但是,收藏者卻長久地緘默著。直到2004年年11月斯帝夫辭世,斯帝夫的後人奉他的遺囑將一封有斯帝夫親筆簽名的信轉給貝蒂的後人時,真相才終於大白--那神秘的購買者正是斯帝夫本人。據說,這幅畫一直陪伴他走到生命的盡頭,他是凝視著這幅畫,走向人生的盡頭......